走进教室似乎并不总是快乐的，但教室里坐着的小人儿带给老师的幸福或许更多一些，因为对我们来说，一点甜就可以支撑很久了。

我还记得三年前小姑娘稚嫩的小圆脸，却不太记得她发出的声音了，因为她压根儿不回答我提出的任何问题。她总是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，看起来乖巧得很，从不和其他同学讲小话也从不举手发言。作业都能交上，但没有一次能和同学们同时交，除非我说没做完也交，可能会收到她才做一两道题的作业。她很慢很慢，脑袋转得慢，写字也慢，就连吃饭都是一粒一粒喂到嘴里，刚上一年级单元练习就无法及格。

我很着急，倒不是急她的成绩，而是急她根本不给我任何反馈，给她单独辅导时问什么都不说话，哪怕是一声“不会”也是我的奢望，我们的交流总是一厢情愿，比石子丢进水里的波澜都少，不对，也许是她不起波澜，而我内心早已惊涛骇浪。

两年前的一次放学过关，她在我身边待了很久，还是那样安安静静地听着，我只能从她的表情和动作猜测她是不是学会了，待到她的妈妈发了消息询问“老师，为什么她还没有出来？”，又待到她的妈妈忍不了打来电话：“老师，她到底怎么回事啊？我已经在校外等了很久很久了，她是不是比别人笨啊？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！”我也不知道，我只是一遍遍地给她讲，教她做，对她说“不会就跟我说老师我不会”，做会了一题就让她多做几道类似题让我可以多夸夸她，这样坚持罢了。

去年冬天放寒假前的阳光很好，好到站在教室窗边晒太阳的我干劲十足，我决定在最后的两周试试看加大辅差力度，当然也包括这个小姑娘。每天给她单独布置几道基础题，第二天来了边夸她做的好的题，边让她讲讲自己的想法，她总算愿意回应我，哪怕要等很久才开口，我都顺着她说，就算她讲的不好做的有错，我也想尽话术让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棒，是啊，阳光那么好，你也充满希望。

终于有一天，教室里只剩几个没过关的小朋友，我在辅导完一位同学后偏头看她，问她怎么不来找我过关，她拖长了声音像是撒娇一样的对我说“这道题我不会”，看着她皱巴着小脸向我走来，脚步声仿佛那石子落水的声音，落到我的心里，这句话我等了三年半。

期末成绩出来后，她的妈妈给我发消息说没有考好，觉得对不起我那么帮助孩子。但是她不知道期末前的这段日子我有多开心，我告诉她的妈妈，她现在敢给我讲题，敢告诉我她不会，敢找我问问题，她一直在变得越来越好，我们一起努力的过程别提多让我享受，结果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，我们还有时间。

回想过去几年，可能她的内心也荡起过波澜，也许过去几年，我并不是一厢情愿，只是慢了一些，才刚刚送到她的心上。我们虽然都从儿童走来，却难以回到儿童时代，并且真正理解儿童的世界，老师作为保护和培养孩子的观察者，要意识到正在成长的孩子的存在，要让孩子们感受到老师的“在”，总有一天，孩子会站在你身边回答你“我在”，这一点甜就可以支撑你很久了。